林氏洪拳传人林镇成欲打破门派传人需由嫡系子孙担当的传统

　　“猪肉荣”侄孙 全球觅传人

林镇成正在给徒弟传授洪拳

　　从巴西主持洪拳比赛归来，林氏洪拳创始人“猪肉荣”(林世荣)的侄孙林镇成就在思忖着，6000余名洋弟子，为什么选不出一位林氏洪拳的传人？用他的话来说，人生六十余载风雨，世界在变。徒弟不会再是师父的对手，自己身上的40套功夫一样可以传给异姓甚至异国的弟子。但他内心又矛盾着，“很多外国人学了八成，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把师父‘当神敬’。”

　　最近，林镇成着手重启招徒，向海内外宣布寻找门派传人。他挑选门派传人的条件只有两个，一要武术功底强，二要人品好。

　　林氏洪拳“打出来”

　　与林世荣从佛山远赴香港开宗立业相隔将近90年，林镇成受南海区体育总会的邀请，于2014年2月回到佛山开馆，并筹划着把林世荣纪念馆落地在南海。百年来，林氏洪拳远播欧美十多个国家。林镇成的父亲林祖16岁开始担任林世荣的助教，这一段师承历史，正是为一门正宗功夫正名的基石。

林镇成

　　“为了得到名气而改换门庭的人，不会有好功夫。”林镇成常说，讲不出源流的功夫不是正宗。与27岁时的洪金宝在电影《林世荣》中的男主角扮相不同，清末在广佛两地已闯得响当当名声的林世荣，现实中是位性格刚猛的巨人。林世荣幼随祖父习家传武术，后师从黄飞鸿二十余载。因少年时曾在屠猪店里当伙计，又叫“猪肉荣”。

　　1904年的晚清，如果有人要扬名开武馆，就得和成名的拳师比试，靠的是实力比拼。43岁才开设武馆的林世荣只要遇到挑战者，绝不回避，一律拉开架势“切磋”。三年内，林世荣在广东省未遇敌手，“打出”名气来了。广州的回栏桥、上陈塘、宝华房、新桥市、孔家祠、卖麻街、光雅里等地，都先后出现了他的武馆，林氏洪拳的名声就这样“打出来”了。

　　“世界讲实力，我不多讲历史。”在佛山南海的武馆里，65岁的林镇成对叔公林世荣百年前的轶事，并不肯轻易多谈。作为首届世界传统武术节一等奖得主，林镇成不过1.68米的身高。和“挑战者”切磋时，他们表达得很直接，“Try your Kung fu”。眼见对方攻得凶狠，林镇成打得却很简单。他并不急于反击，一边展示自己的武术绝对“有料”，一边得保持着优雅的身姿。

　　自林世荣之后，林家出了一些英雄。1928年，林镇成的父亲林祖18岁，已在香港打出名气。1974年，22岁的林镇成自立门户，开馆授业。和当年的林世荣比，他除了“能打”，还“能演”。现在，林镇成频频带着徒弟出现在公众的视野，几乎隔天就有武术表演。在南海桂城系列纪录片之一的《林氏洪拳》开机后，他出现在了央视纪录频道执行制片人的镜头内。站在表演场地外，他一身格子衬衣、牛仔裤，不太像65岁的人。

　　半生得洋弟子六千

　　林镇成两鬓斑白，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也染了霜。从15岁在父亲林祖的武馆里授徒算起，加上徒弟教出来的徒弟，林镇成的弟子至今超过了6200个。徒弟们把“林镇成武术馆”开到了欧洲、北美和南美，还时常邀请他去指点。林镇成坦言，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，收一个洋弟子每小时要收100美元；而教一个国内的徒弟，得按月收费，最初每人每月仅50港元。

　　几十年来，林镇成竟有6000余名洋弟子，遍布世界十多个国家。见了面，洋弟子单膝跪地，像中国徒弟一样对着他行礼。到街上，看到有他喜爱的玩意儿，洋弟子立即就殷勤地买来送给他。

　　“但很多外国人学了八成，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把师父‘当神敬’”，片刻回忆，林镇成脸变得冷峻，言语中透露着失望，让身边的人感到吃惊。那些登门学武的徒弟中，生疏了技艺的有之，给他“冷脸”的也有之，因为一时记不清楚，擅自改变洪拳招式的更是有之。林镇成为此曾心灰意冷，不再收徒弟。大半生时间，他两度收山，踱步商海。

　　直到2004年，他去深圳福田经营贸易生意，才猛然发现，内地不知道洪拳的大有人在，尤其在一些景区的武术表演中，所谓的洪拳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。这才再次在他内心埋下了要出山“为洪拳正名”的种子。

　　“洪拳为什么失败？因为人才不济。”遭逢失意之后，林镇成收徒弟更讲究缘分，而且要有人引荐。上门拜师的，他不再收留。但到了佛山，在浙江人陈天奥这里，林镇成却破了自己“不收上门徒弟”的规矩。这位千里迢迢南下学艺的“90后”，终于在经历了一年的考验后，在2016年9月1日向林镇成行了拜师礼。他犹记得，深圳一名痴迷武术的人曾恳求了八年，才被自己收为徒弟。

　　现在，林镇成在内地有30名徒弟。外出表演日渐增多，林镇成说，那些学有小成的徒弟忙于各自的事务，不在身边。“如果武馆有100名徒弟，那就不一样了。”

　　想把武馆改造成“公司”

　　南海叠北麦氏大宗祠西侧角门的一处小院，是林镇成的新武馆所在。角门窄小，武馆的招牌像对联一样分列木门两侧，门头上还是祠堂原有的那块刻着“衍庆”的石匾。

　　林镇成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。深夜，结束了四个小时的训练，林镇成会和徒弟们围坐在一起，谈未来。“现在流传的《工字伏虎拳谱》中，20%的内容有谬误，没人把它纠正过来。”他指着拳谱中一招“手膀单转连午子”说，世界在变，洪拳也随着搏击需要而变化，常常一个动作就包含着抓、扯、扭等连贯的变化，守的瞬间就在反击，而不像过去的拳谱里所写的要拆解为几个步骤。

　　林镇成接着说：“所以我想把教学拍成视频，中英文讲解，像‘微课’一样放在互联网上，让更多年轻的人能够了解和学习洪拳。”

　　林镇成甚至想用“公司治理”的方式，来改造传统的武馆。在他的构想中，高水平的徒弟可以代师父来授业，并和师父从学费中分享50%的提成；而在传统上，武馆只负担徒弟的食宿，并不支付酬劳。“要让徒弟有生存的能力。否则，徒弟没有积极性去帮手经营武馆。”林镇成嘱咐徒弟梁建波来做方案，像企业标准那样，按照健身、表演和实战等不同的生涯规划目标，分别制订包含不同级别、段位的教学大纲、考核体系。

　　每逢外出表演，林镇成便把得到的酬劳放入武馆的基金里，作为公共活动的经费。“过去，即使是徒弟外出表演的收入，也是属于师父的。”林镇成扬起下巴，带着含蓄的微笑说：“武馆要像一个家庭，大家都要开心。”

　　全世界挑选传人

　　老话说：“教会徒弟没师父。”但林镇成希望自己可以对徒弟做到毫无保留，因为徒弟将不再是师父小心提防的对手，而是武术传播者，是自己的帮手。林镇成梳理着思绪说，他挑选门派传人，条件只有两个，一要武术功底强，二要人品好。这条件看似简单，可林镇成没有任何前辈的经验可循。因为传统上，一个门派的传人需由嫡系子孙担当，有时，技艺再精通的徒弟也没机会。

　　“世界在变。洪拳不只是中国人的，也不只是林家的。”想起上个月和55岁弟子Mackel的重逢，他嘴角露出笑意。为了见到林镇成，Mackel特意带着已经学了18年洪拳的儿子，提前两天从美国旧金山的家中赶往圣保罗等候他。与那些把学武、开馆当作生意的外国人不同，Mackel像中国人一样敬重师父。林镇成揣摩着说，“像他这样的外国人，在乎名誉、向往中华文化，也可以(做传人)。”

　　Facebook上，林镇成着手重启招生，向海内外宣布寻找门派传人的计划。

　　他常常想起父亲林祖百岁寿诞时，张灯结彩，80名洋弟子清一色身着黑色练功衫到香港贺寿。那是在2010年，他们有的梳着辫子、有的留着长发、有的灰白了头发，都当着林祖的面，走马灯一般登台单打、对拆。

　　林镇成说，要尊师重道、要传承洪拳，需要恢复这些好的传统。

　　文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杨博

　　图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枫